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·鱼骨 /疗君

作者:悸,心跳,恐惧,通“痵”,心率过速症。

再说这是个充满爱意的故事,我认为没有偏题(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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蓝色的泳池。
池里的少女的身体活泼如鱼,被水色泳衣紧裹着,只剩下白皙细长的四肢奋力划动。我盯着她的几乎隐没在水下的臀部看,圆润的线条勾的形状是羞怯含蓄的。少女和女人应该是不一样的生物,区分方法很简单:前者令我惊惶,后者使我害怕。少女无论怎样假装妖艳,毕竟还是有一点招人怜爱的青涩。女人都是烂熟的果实,甜蜜果肉之下也许埋着软体的虫子。
“不下水吗?”
“不了。”
我红着脸冲进更衣室,身体感觉不太好。他在池里似笑非笑地看我,表情还是宽和的。
那已隔了有一段时日。
—也许我是因此才和男人在一起。
他病了很久。稍微有精神的时候靠在床头看书或写日记。身子靠在枕头上也似乎不留什么痕迹。我买了一盆天竺葵放在窗台,那微弱的绿意却衬得房内更死寂。为了遮掩墙刺眼的白,我贴上世界地图甚至在边上涂鸦。写尽了头脑里储存的所有脏话咒骂,白墙还是没能被填满。不能用油漆,刺鼻的气味有害他的身体。
我在地图上圈出所有剩余的再也不可能同去的城市,世界就这样在笔尖下破碎为无数小圆圈,陆地陷落,成了大海的浮沫。
我们不太久之前还做过周密的旅行计划,计算每一笔可能的开销,但那都只是消磨时光,我们都还抱着碰运气的心态等他康复,但他的身体状况急转直下。我们最终回到旅程的起点,他的家。快乐的时光还是存在过的。我们一起去各种各样陌生的地方,忍饥挨饿也想要向前走,实在没钱就停下找临时工来做。每天满脸汗垢。我在某天强吻了他,他皱着眉什么也不说,过后就像忘了这事。我既尴尬又恼火。
我还是以为我爱他,即使爱得越来越淡漠。
他曾经很美,但被突如其来并再不曾好转的病折磨得十分颓靡。他变得比从前沉默三倍,几乎什么都不再说。他的思维和字句消弭在那些书页里,自认为什么也不需要表达了。
那些书我每一本都翻过,全都看不懂。在看过海和这样那样精美细密如骨架的建筑之后我的心已经死了,不是滴干了血,而是在连片的空白白昼之中风干,仅保留一个尚且完整的外壳,其中却再也挤不出汁液。我和他之间如果存在过恋情而不是爱,那么它从来也处在等同的状态。爱像是恋情的褪色或沉淀下的杂质。不是每种恋情都发展成爱,而不喜欢似乎也还能爱。我这种状况,不知道算什么。
后来他生了褥疮。皮肤破了,创口边缘发紫,里面渗血,流出和黄绿黏稠的脓。他的身体发出腐坏的气味。根本没人会觉得病体美丽。被疾病侵入的身体无论如何都是肮脏污秽的。他让我走,他说不需要我在这里碍眼。我不走可也做不了什么,不管怎样为他翻身按摩换床单,也只能在一旁任由他烂。我拿他的钱去买醉,不过没人给我卖酒,我只能喝可乐。那些钱或许本可拿来给他住院的;可是他害怕医院。
他终是在我之前厌弃了他自己。
“我想体面地死。”
有一天他说。
“都这样了,还谈什么体面。”我揶揄。
“这是遗愿。”他不带苦味地笑起来。那个笑容大约是所谓回光返照。
我还是得去实现他的愿望,试着让他体面地死。
我笨手笨脚地在没有镜子的卧室里给他理发剃须。
“把烂掉的地方都割掉吧。”他说。
我从他的背后下刀,忽然发觉他身上几乎已经没有什么平整的地方。但是划开第一个口子的感觉如此清爽。脓和血的味道充满我的鼻腔。我越是切割就越清晰地看到他由内而外的溃烂。他一直用沉默抵制呻吟。我则喝那种除了碳酸水、色素、糖精和咖啡因之外没什么重要成分的东西,把肠胃当作马桶或车盖来对待。从他辞去工作和我开始旅行的那一天起,抛弃正常生活的我们就都不知道是为什么还要活着的了。
他的肩胛骨和一部分肋骨血淋淋地显露了出来,我同样染了一手的血。此时他居然还有微弱的呼吸。他的心跳像被拢在掌间的蝴蝶挣扎的振翅,微弱却竭尽全力。在那个瞬间我感到惊悸般的悲伤,像新芽冲破发硬的树皮。我从后抱住他,把刀尖捅进他搏动的心脏。是时候结束他的痛苦了。
我继续把他的骨和肉分离。神用亚当的肋骨造了夏娃,遗失我和他的肋骨,研磨成末去造同一种病痛。现在他的上半身除去头部就只剩下一副骨架,血肉和衰竭的内脏,堆在地面和床上,看起来活像一条被剔得干干净净的鱼。我抱着那副带血的骨。我抱着满身血迹的我。我没承诺报答他什么,他亦什么也没许我。我们没用太长时间就相互适应,但要是说心悸一般的类似恋的情感的话,只在这一刻才真正有过。
某高中生和私交普通的他的中学老师私奔了。但旁人看起来应该像是诱拐。实际上我这样的人,除了年纪之外没什么可供人惋惜的。天知道是为什么,我背了个背包离家出走,首先想到的地方是他家。想来那时他就病着,只不过毫无迹象。他不负责任地和我一起旅行。对自己不负责任,也对我不负责任。我觉得他像我的亲人,只是没生在同一个檐下。
我走出房间。
房内飘出的腥味突然变得极其陈腐难以忍受,他的血顺着我的裤管流。我握着刀脚步虚浮地走进浴室,把浴缸放满水。肮脏的到底是生还是死?或者只是血?
我认为都不是。
我像呕吐一样对愈发高涨的水面恸哭。直到筋疲力竭,把脑袋浸没在水里。我想起游泳馆里的女孩子,她奶白的双腿在我逐渐缺氧的大脑里变成两条白色鱼尾,银光闪闪。
鱼。女阴。胎盘。母腹。女人。女性。母亲。谅解。怀抱。
我想他也是漠然地爱我。我和他都像是鱼,漫无目的地游弋着寻找温度盐度都适宜的水域当作依靠,却只误打误撞在洋流里撞到对方,最后在潮汐里一块搁浅了。非互杀不能相救。到最后,我和他被剥得只有骨架,只有骨架被留下验明正身,只有骨架洁净美丽,只有骨架倔强骄傲不屈不挠,但不知是对谁展示。
我们与其说是在逃亡,不如说是渴望着又拒绝了怀抱而已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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